□辛可来

    他曾因反对种族隔离制度入狱27年，出狱后致力于推动种族和解，1993年与南非种族隔离政权的最后一位总统德克勒克共获诺贝尔和平奖，1994年当选南非第一位黑人总统。他就是曼德拉。中国香港著名摇滚乐队BEYOND曾经为曼德拉写过一首名叫《光辉岁月》的歌，以此用来形容曼德拉漫长曲折却又辉煌的过去再贴切不过。

    2013年12月5日，曼德拉与世长辞，走完了自己的“光辉岁月”，享年95岁。但他留给世人的遗产以及“曼德拉精神”，是永恒的。

    从囚徒到总统的诺贝尔奖得主

    曼德拉被视为新南非的“国父”，在全世界享有盛誉。

    纳尔逊·罗利赫拉赫拉·曼德拉( Nelson Rolihlahla Mandela ）1918年7月18日出生于南非特兰斯凯一个部落酋长家庭。他的本名叫罗利赫拉赫拉·曼德拉(Rolihlahla Mandela)，他喜欢指出，这个名翻译成口语就是“闹事分子”的意思。根据他的自传，他七岁上学时，一位老师给他取了如今这个人们都知道的英文名纳尔逊。他先后就读于海尔堡大学和金山大学。

    曼德拉还是婴儿时，他的父亲因为不顺从被一位英国地方长官剥夺了酋长地位，曼德拉十分情愿地声称，他继承了父亲骄傲而固执的脾气。九年后，曼德拉的父亲去世，他被酋长接收到家中，不是作为权力的继承人，而是得以观察权力的运作。他表示：“决不愿以酋长身份统治一个受压迫的部族”，而要“以一个战士的名义投身于民族解放事业”。他毅然走上了追求民族解放的道路。

    他后来成为一个老成持重且西化的人，但他的一些最密切的朋友总是将他君王般的自信以及他偶尔表现出来的专断行为归结于他在一个王族家庭长大的经历。

    曼德拉1944年参加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简称非国大），参与创建非国大青年联盟，先后任青年联盟全国书记、全国主席，1952年任非国大全国副主席，曾多次被捕。1960年，警察在一个名叫夏普维尔(Sharpeville)的小镇枪杀了69名和平抗议者，将非暴力解放运动的耐心推至极限。

    曼德拉1961年参与创建非国大军事组织“民族之矛”，开展地下武装斗争。对曼德拉来说，这是个突然的转变，因为不久前他刚宣布，非暴力是非国大不可违背的一项原则。他后来解释说，“我们不是出于道义原则、而是出于战略才发誓不以牙还牙；使用一个无效的武器没有任何道义原则可言。”

    曼德拉1962年8月再次被捕，1964年6月被判处终身监禁。他在狱中长达27个春秋，备受迫害和折磨，但始终未改变反对种族主义，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新南非的坚强信念。

    1990年2月11日，南非当局在国内外强大舆论压力下，被迫宣布无条件释放曼德拉。1993年，曼德拉和时任南非总统德克勒克同获诺贝尔和平奖。1994年4月，非国大在南非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中获胜。同年5月，曼德拉成为南非第一位黑人总统。

    当他终于赢得了执政的机会后，他组建的政府是不同种族和信仰的融合体，其中囊括了许多以往压迫过他的人。就任总统时，他邀请了一名看守过自己的白人狱警出席他的就职典礼。曼德拉克服了对前任白人总统德克勒克的个人疑虑乃至厌恶，与他分享了权力与诺贝尔和平奖。

    在1994年至1999年担任总统期间，他花了大量精力去缓和黑人选民的怨恨，同时让白人放心他们不会遭到报复。曼德拉之所以毫无怨恨，至少部分原因在于，他在革命家和道义异见者中属于极其罕见的那种：他是一个能力卓越的政治家，愿意在政治上让步，不喜欢教条主义。

    1997年12月，曼德拉辞去非国大主席一职，并表示不再参加1999年6月的总统选举。曼德拉对自由的追求，让他从部落酋长的宫廷走出来，参加到地下解放运动中，也在监狱采石场度过许多时光，最后走进了非洲最富有国家的总统府。与许多他被视为志趣相投的成功革命家不同，他婉拒了第二个总统任期，高高兴兴地把权力交给了选举出来的自己的继任者。

    1999年6月卸任后，曼德拉仍然在为世界和平和人类尊严而不懈努力，他大力兴办学校。2009年，第64届联大通过决议，自2010年起，将每年7月18日曼德拉的生日定为“曼德拉国际日”，以表彰他为和平与自由作出的贡献。

    有媒体评论说，在曼德拉获释和南非实现民主化之间的艰难岁月中，他扮演起民族和解先知的角色，奔波于各地，发表一场场演说，以期将这个分裂的国家团结起来。他的言辞或许沉闷，但他的领导力远比演说有力。第一天，他还在劝导愤怒的激进分子；第二天，他便在对意欲收复失地的白人晓以利害。曼德拉上演着自己的魔法：上一刻，他高贵淡然，浑身散发部落统治家族后代的气息；下一刻，他幽默风趣，将街头政治家的手段发挥到极致，但举止间总不乏老式的礼貌。正因此，人们总是不愿顶撞他（除了那些怨气最深的人）。

    曼德拉坚韧的领导风格令许多人将他视为现代版的甘地。然而，他虽偶尔陶醉于欣喜中，这种标签却令他烦恼。他第一个表示自己并非圣人。毕竟，他支持过非国大的“武装斗争”策略，即便此举最初在很大程度上是名过于实。他为了终结种族隔离的事业，而忽视了家庭，为此在后来的生活中遗憾不已。归根结底，他是极富有人情味的人，热爱生活和欢笑，但也拥有与其他人一样的弱点和缺陷。

    不愤恨白人，只憎恶种族隔离制度

    人们最常问的有关曼德拉的一个问题是：在白人有组织地凌辱了他的人民、虐待和谋杀了他的许多朋友，并将他囚禁狱中长达27年后，他如何能如此明确地不怀怨恨。2007年，《纽约时报》采访曼德拉时曾问他，在遭受了如此野蛮的折磨后，他如何能够抑制仇恨？他几乎不屑一顾地回答说，仇恨搅乱人的头脑。它妨碍战略的制定与实施。一个领导者承担不起仇恨的代价。“我知道，人们期待我怨恨白人，”曼德拉后来曾这样回忆自己出狱后的那个上午，“但我没有。在监狱里，我对白人的愤恨减少了，但我对制度的憎恶增加了。”

    除了年轻时曾短暂地主张过黑人民族主义外，他似乎真诚地超越了撕裂南非的种族激情。曾与他共过事的一些人说，这种显而易见的宽宏大度对他来得非常自然，因为他一直把自己看作优于迫害他的人。

    在担任南非总统的五年中，曼德拉虽然在海外仍保持着圣人的形象，他的光环却在国内变得有些黯淡。他勉强地将南非分裂的民众集结在一起，并努力将派系林立的解放运动转变为一个可以信赖的政府。一些黑人，包括在怨气最大的黑人群众中拥有很多追随者的前妻温妮·马迪基泽拉·曼德拉(Winnie Madikizela-Mandela)，抱怨他在缩小占人口多数的贫困黑人与占人口少数的富裕白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上行动太慢。一些白人则说，他没能控制犯罪、腐败和任人唯亲问题。一些黑人离开了政府去赚钱；一些白人则带着资本和知识移民他国。

    的确，曼德拉对执政的具体细节变得不那么上心，将日常事务交给他的副手塔博·姆贝基(Thabo Mbeki)，后者在1999年接替他成为总统。

    但是，他的国人中很少有人怀疑，如果没有他家长式的权威和政治上的精明，南非在发展成为一个不完善的民主国家前，可能早就陷入内战。在离开总统职位后，曼德拉运用他的道义声望在非洲大陆其他地方帮助缔结和平，推动新皇冠体育：的外国投资。曼德拉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与任何人都平等的地位。这与许多南非黑人不同，他们的信心被官方世代宣称的白人优越论所摧毁。与曼德拉囚禁在同一监狱、属于他身边圈子的艾哈迈德·卡特拉达(Ahmed Kathrada)说，“新皇冠体育：曼德拉，你要记住的第一点是，他来自一个王族家庭。这总是给了他一种力量。”

    曼德拉在自传中回忆偷听部落理事会没完没了的讨论、以寻求共识的情景。他注意到，酋长的工作“就像一个牧羊人”。“他跟在羊群的后面，”曼德拉写道，“让腿脚最灵便地走在最前面，于是乎其它人跟上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一直被牧羊人从后面引导着。”

    南非记者马克·葛维瑟(Mark Gevisser)在2007年发表的曼德拉继任者塔博·姆贝基总统的传记中写道，“曼德拉1994年至1999年总统任期内留给后人的最重要的政治遗产，是建立了一个由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法案保护的法治国家，而且人们早先预言的、南非的种族与民族暴力冲突没有发生。仅这些成就本身就保证了曼德拉的神圣地位。然而，他新皇冠体育：地是一个解放者和国家缔造者，而不是一个管理者。”

    2010年，体育世界的另一桩和平盛事世界杯足球赛在南非举行，曼德拉为南非赢得主办权立下了巨大功劳。但对曼德拉本人来说，这个令人自豪的盛事带给了他心碎的哀伤，他13岁的孙女岑娜妮(Zenani)开幕日当天从庆祝音乐会回家的路上死于车祸。世界杯赛首次来到非洲，曼德拉功不可没，但他却取消了出席开幕式的计划。那时他的听力与记忆力已十分糟糕，他已经基本上退出公众辩论，回绝几乎所有的访谈请求，在诸如伊拉克战争等问题上只发表预先准备好的公开声明。（他强烈反对伊拉克战争。）

    2007年他接受一位记者的采访时，他的助手们已经就他的后事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包括他将被安葬在哪里，以及应该如何举办纪念活动等。曼德拉坚持把他的安葬事宜交给他的遗孀，而且尽量从简。但他的追随者却另有打算。

    抗击艾滋病的斗士

    曼德拉退休早期，曼德拉一直在关注与儿童有关的慈善事业，后来又为艾滋病(AIDS)大声疾呼。

    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称，曼德拉发起南非抗艾滋运动，用自己在监狱的囚犯编号作为运动名称，意指抗艾滋病魔与反种族隔离同等重要。

    曼德拉对抗击艾滋病蔓延的态度前后有一个重大转变：从最初的轻敌变成抗艾滋运动的积极倡导者和有效推动者。1990年2月曼德拉刚出狱时，艾滋病和艾滋病毒在南非尚未成为一大公害，围绕艾滋病毒和艾滋病蔓延的诸多问题并未进入他的关注视线。四年后，他当选南非总统，艾滋病的蔓延已经对南非和其他许多国家构成重大威胁，而他和当时许多国家领导人一样，对问题的严重程度并不十分清楚。因此，他当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来帮助艾滋病患者和病毒携带者。

    当时困扰非国大的问题是新皇冠体育：艾滋病的病因、感染途径和治疗方式的辩论仍无结论。包括后来接替曼德拉任南非总统的姆贝基等重要人物当时就曾公开质疑艾滋病究竟是否由HIV导致。1999年，曼德拉卸任总统后，开始为加强HIV/Aids的研究、开展安全性行为教育和提高艾滋病医治水平而奔走、呼吁。

    即便如此，当时艾滋病在南非还是一个不宜公开谈论的话题。联合国数据显示，南非成年人感染艾滋病毒的比例从1990年的不到1%升到2012年的17.9%。

    南非的艾滋病毒携带者和患者的人数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2012年，610万南非公民是HIV携带者，其中包括41万0-14岁少儿。南非的人口总数是5100万。导致艾滋病如此大规模蔓延的原因有多种，包括贫困、经济移民、女性社会地位低下，以及不安全性行为等。专家们认为，艾滋病不但荼毒生灵，对南非的经济增长也造成重创。

    总统任期内把艾滋问题搁置一边的曼德拉卸任后开始致力于抗击艾滋。2000年世界艾滋日，他郑重警告国人，艾滋病给南非带来了无比巨大的灾难。他把艾滋病比作无声、无形的敌人，正在侵蚀南非社会的肌体。当时，南非政府对是否为艾滋病患者和病毒携带者提供抗病毒药物资助态度犹豫不决。

    时任总统姆贝基有一次对美国记者表示，他自己从未遇到死于艾滋病的人，也没见过感染艾滋病毒的人；此言招致许多人的愤怒抨击。姆贝基政府的一名部长曾建议艾滋病毒感染者吃大蒜和田菜根就能痊愈。

    2003年11月，曼德拉和他创办的纳尔逊·曼德拉基金会发起一项名为46664的抗HIV/Aids募捐运动。这个数字是他在监狱的囚犯编号。曼德拉把抗艾滋蔓延的紧迫性与反种族隔离的重要性相提并论。

    国际演艺界诸多明星也加入了他发起的抗艾滋运动，南非开普敦2003年举办的那场群星璀璨的主题义演音乐会全球电视观众达20亿人。这场运动筹得的善款被用来资助相关的研究项目，并为南非艾滋病毒携带者和患者提供实际帮助。

    2005年，曼德拉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儿子马卡托死于艾滋病，打破南非多年来在这个问题上的一大禁忌。他敦促人们，像谈论其他疾病一样对待艾滋病。

    这种态度的转变非常重要。联合国负责艾滋病防治事务的官员西迪贝认为，正是由于曼德拉的大力推动，南非在艾滋病防治方面目前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而且正向“无艾滋病的一代”目标靠拢。

    曼德拉生前在非洲和世界抗艾滋运动中也扮演了核心角色。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负责人西迪贝（Michel Sidibe）说，曼德拉是个把抗击艾滋病作为首要任务的政治家，运用自己的国际声望和影响说服国际领袖们采取果敢行动抗击艾滋，对现代化的艾滋病防治基础的奠定起到关键作用。他认为，曼德拉为世界抗艾滋运动做出的贡献将惠泽子孙后代。

    “曼德拉”魅力经久闪耀

    南非已故总统曼德拉的照片和商标，在南非是有力的商业和政治标志，从竞选海报、酒瓶到厨房围裙都可见到，有时候也会成为争执的来源。

    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称，现在，“曼德拉”品牌下的服装企业、酒类企业及艺术品制作企业等由曼德拉家族运营，曼德拉遗产中还包括其自传的版税及27个基金的投资资金。根据报道，曼德拉的子孙现负责其品牌下的连锁企业，参与110多家企业的管理经营。但由于曼德拉生前表示不希望将财产传给自己的后代，因此不少人预计，围绕遗产的继承人问题会引起一场纷争。而曼德拉的子女们则主张应由自己继承父亲遗产，甚至已经开始法律方面的行动。今年4月曼德拉病危之时，曼德拉的两个女儿马卡齐韦与泽娜妮声称父亲的两家公司应由自己家族继承，并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在该公司担任董事的三名父亲的老同事离职。

    路透社也报道，曼德拉逝世后，有几方会涉入掌控曼德拉财务和道德遗产的争执中，包括他的家人、执政的非洲民族议会和他设立的曼德拉基金会。

    曼德拉把遗产分成20多个信托和曼德拉基金会，信托负责财务，主要用于支付孙辈和曾孙辈的教育费用，基金会是他道德遗产的管理人。

    负责营运约翰内斯堡曼德拉纪念中心的曼德拉基金会，是曼德拉商标的正式管理人。基金会拥有10多个曼德拉商标或财产权，包括坐牢的囚室号码46664、“曼德拉”、族名“马迪巴”和名字“罗利赫拉赫拉”，基金会以此进行募款和慈善工作。基金会2012年净收入约220万美元。

    挂着曼德拉名字的东西，不是所有都经过他的授权。至少有40家正式向南非政府登记的公司用了曼德拉的名字，但似乎跟他的亲戚或以曼德拉为名的地理区都没关系。族名“马迪巴”则有超过140家公司使用。曼德拉基金会拥有自己的网站nelsonmandela.org，但mandela.org却归一个巴西人所有。

    即使如此，曼德拉基金会很少控告以曼德拉为名的公司，曼德拉基金会主任兼档案保管人哈瑞斯（Verne Harris）说：“曼德拉这个商标不像可口可乐。它很大、很复杂，商标之下有很多分支商标。我们只在很小范围内行使保护权。”他说：“马迪巴允许全球将近50个机构使用他的姓名。直到过去10年内才建立起管理体系、一套应用标准和行为准则，让相关机构依循。”

    曼德拉儿孙外，另一个渴望使用曼德拉形象的，是自1964年他入狱后便以他为反种族主义抗争象征的非国大。政治分析家兼作家古梅德（William Gumede）说：非国大造了这个商标，这个商标却变得比非国大还大。不幸的是，非国大许多基层领袖现今视曼德拉为他们所有，而非属于南非全体和更广大的世界。即使南非反对党“民主联盟”（Democratic Alliance）也声称可运用曼德拉光环，在竞选资料印上曼德拉相片，引起非洲民族议会成员愤怒。南非明年将举行大选，两党可能都会努力从“曼德拉魅力”获益。

    “我们的国家失去了最伟大的一个儿子。他争取自由的不懈斗争为他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他的谦逊、同情与仁慈又为他赢得了全世界的爱戴。”

    ——祖玛（南非总统）

    “曼德拉不是完全属于她们以及整个家庭，他属于全世界，全世界人民共同拥有他。”

    ——温妮（曼德拉前妻）

    “曼德拉‘追求自由的漫漫征途已经停止，但我们的道路刚刚开始’。”

    ——拉马福萨（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副主席）

    “他展现了宽恕的巨大力量，以及使人们彼此连接，并与和平的真义相连接的巨大力量。”

    ——潘基文（联合国秘书长）

    “只有像曼德拉这样的人，才能在让囚犯获得自由的同时让狱卒获得自由，才能表明你必须用信任换取别人的信任，才能教会我们，和解不是一种漠视残酷过去的做法，而是一种用包容、气量和真理来面对残酷过去的方式，”他改变了法律，还改变了人心。”

    ——奥巴马（美国总统）

    “当我走出囚室迈向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我已经清楚，自己若不能把痛苦与怨恨留在身后，那么其实我仍在狱中。”      ——曼德拉

    曼德拉    守护人类的尊严和良心

    月度人物